时间:2016-4-6来源:本站原创作者:佚名

怪谈世界的身份认同

梦野间

卢冶

在以江户风情为卖点的日本怪谈动画片《怪化猫》(2006年)中,背着药箱四周游荡的英俊卖药郎不但卖普通的药,还要疗治由妖怪、幽灵作怪而引发的人间问题。他的义务伏魔行动颇像侦探,要先弄清楚妖怪的“形”(长相)、“真”(引发的局势)和“理”(作怪的理由),再跟当事人来一番哲学兮兮的探讨后,才能令那柄花狸狐哨的斩妖剑出鞘,帅气洒然地当场却魔。物有其形,必尽其理,像当年达尔文在厄瓜多加拉巴哥群岛上发现了钟形的花朵,根据相互依赖的原理,就推理出一定还存在着长喙的鸟一样,妖在人类社会的出没,也有它的无轨之规,有其现象和本质,在此姑且把前人的研究成果拿来闲侃几句。

妖时

一般来说,幽灵和妖怪不同。前者是人死后的强烈怨念所化,针对特定的对象复仇,令冤家天涯海角也走不脱,而妖怪则是非神非鬼的造物,在固定的地盘生活,不途经那个地方的人,可能一生也遇不上。二者各有缘法,其文化逻辑自然不同。在世界各地,幽灵故事都要比妖怪传说流布得广泛,也更容易产生跨文化交流。由于妖怪多是地方主义的产物,而幽灵则代表了全人类共有的超时空复仇心理。从妖娆的丽贝卡到华丽丽的基督山伯爵(这人虽还活着,却被视为吸血鬼幽灵),再到日本《东海道四谷怪谈》里怒惩负心汉的阴森女鬼阿岩,都充满金手指“爽文”主人公的味道,不同的只是东西方美学的文化氛围而已。

根据天地阴阳之理,无时不现的幽灵也有它偏爱出现的时刻。中国民俗中,最利害的女鬼多是“零点红衣”,在日本,怨念最深的幽灵则于丑时3刻在树干上钉小人,由于此时阴气最旺,是实施诅咒的黄金时间。被地点所拘束的妖怪更偏爱傍晚。日语中常把傍晚称为“逢魔时刻”、“暮色之殇”、“天邪时”,在佛教和阴阳道的说法,傍晚是畜生和鬼怪渐次活跃的时间,那是它们的白天。对此进行科学分析的还是妖怪学家柳田国男:傍晚天色朦胧不清,过去的人生活封闭,多穿不随体的粗布衣服,身形难于辨认。在这个时段不提灯笼、装束也不像本地人的闲荡者,就极其可疑了。因此,在日本各地的民风风俗里,在暮色中被人打了招呼,一定要回答,否则会被认成妖怪。在古日语中,傍晚又被写成“彼哇谁”,也是来者何人的意思。

妖所和妖踪

构成世间的,不过两种东西:“我”和“我所有的”。一棵树,人去围上栅栏,阿猫阿狗却也来撒尿占地盘,可见众生同等,不在所占资源多寡,而是此欲占有之心,实在无分高低。既已为“我”所有,彼再砍树,犹如砍在我心,此动心之处,即有妖魔滋生。泰国部派佛教的僧人,在森林行脚时找岩穴休息,歇到想在洞里铺稻草或贮存食品时就要提高警觉,立即走掉,由于有了哪家治疗白癜风医院好“我所有”之感,就为妖怪留下了可乘之机。魔由心生,也可以说由“家”生。《楞严经》分述了修行路上的“五十种阴魔”,和世间各种精灵魇魅,其说法被广泛地应用在宋明传奇中,也在本日“修真玄幻”的游和“千骨”中成了大众文化。

山河泉林不过妖怪之所,日本民间乃至还流传着貉精的地下宫殿结构图。另外,山口、坡道、渡口、桥,这类意味是分岔和决定的场所,更是妖怪爱好的巢穴。或许是由于它们本来就是选择未定的产物,是上不及神佛、下不就人畜的存在。佛教六道轮回常称“5道”,由于好斗的修罗道里多出妖怪,它们跟5道众生争取饮食男女和地盘,反而常常没有自己的“道”。

妖怪栖息的场所虽然相对固定,也非原封不动。变化之理,最主要的还是四时节气。日本民间至今流传“山太郎,川太郎”的歌谣,由于有许多在冬季入山为山神,夏季又入河化河神的“两栖类”神怪,由此也产生了神的通路问题。许多地方的迎神送神祭和斋戒,多是避免与行进中的神怪冲撞。听说,现代建筑常常梗塞传统的神路或妖路,从而致使祸患。

妖怪的行进也会留下痕迹白癜风能不能治好。巨型脚印之类太平常,当代漫画家漆原友纪发挥想象,结合洄游的鲑鱼,在漫画《虫师》里画出“旅行的沼泽”。说有一种近于妖的怪虫,身体的形态看上去像水,生态却像鲑鱼,会沿着遗传记忆中的线路旅行,最后进入大海死去,其水样的尸体给海洋生物提供了食品养料。留下的后代,继续以沼泽的形态四周旅行,进行新一轮无意义、却生机勃然的生命循环。

妖声

特定的妖怪有特定的声音。日本人认为茶壶声响凄厉,是由于妖怪“鸣釜”在作怪。最常见的“声音”妖怪还是小豆洗或伐木坊,和在家宅里制造各种怪响的小妖“鸣家”。另外,“无声”也有其灵。《虫师》里名为“呍”的虫,吃的是“声”,而“阿”则吃“无声”。这类想象,与柳田国男的妖怪学著作《妖怪谈义》中的“静饼”类似,都是靠沉默获得存在意义的妖怪。追溯起来,这类神经质的“造怪”法则,可能关联着“草木皆有灵”的万灵论哲学,和“存在即公道”的现象学思想,幽灵或付丧神为了标榜自己的存在,总是制造种种声响,乃至人干力气活时要发出声音以提力,也能由此制造出妖怪来。

以人类来讲,获得信息最依仗的是眼睛,最少受阻的却是耳朵。临终之时,5感逐一衰弱失灵,最后消失的通常是听觉。就连千手千眼的观世音菩萨,救苦救难时,观的也不是“形”,而是音声。日本怪谈故事中,靠声音吓人的妖怪远比靠眼睛的使人恐惧,不但由于未见其形但闻其声,意味着敌暗我明的不利局面,也由于日本人受佛教影响,相信“名”即是“咒”,言中有灵。人不能被妖怪知其名,因呼名即夺魂,而有问必有答的常礼,则可以沿用来辨明妖怪。听说,喜欢对人类恶作剧的獭、貉和狸猫被问起身份,常常“是厄呀”“是喵呀”“是喔呀”含糊一气,很难发出“是我呀”的标准音:妖怪也有它们的身份认同。

妖形

在十九世纪末期的东西方文化交流中,关于物资和精神关系的探讨极为火热。有人相信魂魄是圆形的,由于世间没有真正的直线,只有曲线。在怪谈中,心与物更是丝丝相扣:战死的将士化成“遗念火”,人类的精子和积累的岁月,则构成具有万年寿命的“祸蛇”。还有人认为,心的气力会影响到形体的形态,心力大者托生成大身,心力小者感化蚂蚁般的小身体。日漫《夏目友人帐》中,群聚的细小妖怪组成神龙的形状击退了强敌,使人想起几年前,一名英国在夕阳的晚景中看到天空中的鸽子飞成了标准的雄鹰图案。从生物学上固然解释得通:假扮强敌是一种“拟态”。但问题是:这些鸟要从甚么视角才能得知鹰的形象呢?“形”有其“理”,但是背后的“真”是什么呢?怪谈与科学,终究都指向生命的诞生之谜。在飞机上俯瞰秘鲁高原上壮观的卷尾猴子(即纳斯卡地画中的动物图形,“世界十大未解之谜”)时,你是不是会相信一名《西游记》诠释者的解释:这是真正的“孙悟空”,它早已把宇宙天机的答案刻印在我们眼前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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